{"text":[[{"start":8.45,"text":"本文作者为系统工程师，著有《棘手问题：如何构建更美好世界》(Wicked Problems: How to Engineer a Better World)"}],[{"start":14.25,"text":"数个世纪以来，当人们谈论一项技术时，他们所用的词汇是“发明”(inventions)或“实用技艺”(the useful arts)。在早期英语中，“technology”（技术）指的是有关技术主题的论述，而非工具本身。如今，这个词涵盖从牙签到特斯拉(Tesla)汽车，从TikTok（抖音国际版）到战斧导弹的一切，这样的用法是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逐渐确立的，当时工程学开始与科学权威和体制声望关联起来。"}],[{"start":42.67,"text":"其结果是，“技术”成了一个臃肿的总括性词汇，涵盖范围过广却几乎无法提供清晰界定。在这场语义的狂奔中，它并非孤例。“创新”(innovation)、“智能”(smart)、“可持续性”(sustainability)这样的词汇也遭遇了类似的稀释，被无数政策备忘录和商业演示文稿使用，直到边界变得模糊。"}],[{"start":63.540000000000006,"text":"模糊性带来了诱人的灵活性。顾问们就未被定义的问题兜售“技术解决方案”。更令人担忧的是，“科技公司”成了一块方便的挡箭牌。社交平台声称自己不是出版商，网约车平台说自己不是雇主，线上市场则回避被归类为零售商。没有清晰的区分，就无从问责。"}],[{"start":86.71000000000001,"text":"精确用词依然有效，但前提是我们愿意使用它。比如，当投资者需要区分“药品”和“像素”时，“生物技术”(biotech)一词从一团模糊的混沌中浮现出来。“金融技术”(fintech)涵盖了电汇和加密货币投机，“教育技术”(edtech)包括辅导类应用和助学贷款服务，“农业技术”(agtech)将自动挤奶机与基因编辑作物归为一类，“清洁技术”(cleantech)则将电池储能、藻类养殖场和“清洁煤”放在同一个让人自我感觉良好的品类下。这些标签在更小的尺度上复制了混沌。"}],[{"start":119.43,"text":"语言本身也是一种技术，它塑造了我们理解能动性的方式。“技术正在改变职场”掩盖了这一事实：选择自动化工作流程并裁减人员的是企业高管。“技术连接我们”隐去了这一事实：系统是被刻意设计为攫取人们的注意力。这种表述方式将人类的决策伪装成不可避免的趋势。"}],[{"start":142.5,"text":"最隐蔽的层面上，“技术”一词让创新本身变得扁平。即便是“科学与技术”(science and technology)这个说法——这也是政策圈最为青睐的用词——也会让工程师们皱眉。它混淆了产品与工艺，将工具呈现为好像仅由理论自然生成的成果。当从吹风机到胡佛大坝的所有进步都被贴上同一个标签时，形式、意图和结果之间的差异也就随之模糊了。"}],[{"start":169.26,"text":"古希腊人的用法是正确的。他们的“technē”意指以审慎和目标为指导的熟练技艺。它描述的是由人制作、命名、实践并为之承担责任的事物。我们从“technē”衍生出“technology”一词。然而，随着时间流逝，我们为了让这个词听上去权威而放弃了清晰的词义。"}],[{"start":192.23,"text":"一些语言至今仍保留着方法与意义之间的联系。德语区分“technik”（实用方法的领域）与“technologie”（对这些系统的研究）；泰米尔语中有“thozhil nutpam”的说法，意为精巧的劳动技艺，在这里工作是既勤奋又尽责的；日语里则有用片假名表示的外来词“テクノロジ”(technology)，因为本土词“技术”(gijutsu)带有太多的公共使命感，不适用于描述这种抽象概念。这些区分保留了在英语中往往被抹去，也正是我们必须重新找回的东西：技术(technique)包含了道德责任。"}],[{"start":224.48,"text":"“Technē”让制作者处于视野之中——创造、命名、指引并对其作品负责的那个人。而“technology”这个现代词汇则忽视了这些承诺。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曾警告说：“当语言度假时，哲学问题便会产生。”而“技术”这个词，已经度假太久了。"}],[{"start":245.32,"text":"我们曾放弃过一些词汇，有的是因为它们有害，有的是因为它们已经过时。如今，“技术”符合后一种情况。让我们怀着关切而非轻视之意让它安息。唯有如此，我们才能以应有的精确度看清我们的工具，也看清我们自己。"}],[{"start":264.06,"text":"译者/何黎"}]],"url":"https://audio.ftmailbox.cn/album/a_1754868764_5246.mp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