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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中德关系

德国害怕失去存在感

张冬方:德国人最害怕的是,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在害怕什么。这种复杂的心情在最近的一场“大事件”下的一件“小事情”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10月30日,中美两国元首在韩国釜山进行了会晤。在这起受人瞩目的头条大事件面前,一些小事件往往就退隐在关注的范围之外了,甚至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其中的一件小事件就是,在釜山会晤前几日,原本前往中国访问的德国外长瓦德富尔忽然取消了行程。瓦德富尔给出的解释是,他在访华期间能安排会晤机会太少。

这件在国际舞台上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小事情”,在德国却成了“大事件”。有德国媒体称,临时取消为德国总理默茨访华铺路的外长访华之旅,是中德关系的灾难性时刻。还有德媒甚至表达了一种屈辱感:在过去的一周,马来西亚的东盟峰会、习特会晤、亚太经合组织峰会,哪件事情都比德国外长访华重要?中国根本无暇顾及德国外长到底来不来。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中美关系之上,没有人有更多的时间和他谈论德国所关切的问题。

德国新组阁的联邦政府有意展现在对华立场上更强硬的姿态,而此次行程的取消被理解为某种出师不利。此前已经有消息透露,德国总理默茨可能会继外交部长访华后,开启他上任以来的首次访华之旅。而今,总理的首次访华行程成为悬念。

与此同时,德国联邦政府试图淡化媒体渲染的挫败感。联邦政府副发言人迈耶表示,德国政府仍然希望与中国政府进行“尊重和积极的交流”,并表示未来肯定会有这样的机会。并称此次延期不会对联邦政府未来的政策产生“重大影响”。迈耶同时强调,外交部长也指出,这并非取消,而是延期。

其实,瓦德富尔关切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棘手和敏感。他原本希望与中方谈论的议题包括稀土出口管制、中国在乌克兰战争中的立场问题,甚至台湾问题。除了稀土等议题,德国还正在担心一件具体事件。

近期,荷兰政府剥夺了安世半导体(Nexperia)的中国所有者的控制权。北京方面事后禁止了特定部件的出口。在德国,大众汽车和其他制造商的生产线面临停工的威胁。据安世半导体十月中发布的情况说明,美国商务部于2024年12月宣布,将包括安世半导体的股东闻泰科技在内的若干公司列入实体清单。被列入该清单意味着闻泰科技在获取美国技术时需遵守出口许可要求。该要求并不适用于安世半导体及其子公司。安世半导体将遵守美国对闻泰科技适用的相关限制。

荷兰经济事务部认定安世半导体存在严重的管理缺陷,并担忧出现半导体产品短缺局面,从而发布特殊紧急命令:未经荷兰政府明确许可,安世半导体在一年内不得搬迁公司部门、解雇现有高管或做出其他重大决策。

2025年9月,美国将出口管制措施扩展至由实体清单上企业持股50%以上的公司。虽然安世半导体未被明确列名,但由于其是闻泰科技的全资子公司,因此受到该规则的影响。2025年10月4日,中国商务部发布出口管制通知,禁止安世中国(Nexperia China)及其分包商出口在中国生产的特定成品部件和子组件。

在中国商务部的一场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发言人提到,荷兰相关法院10月14日公开文件显示,荷美双方曾就“穿透规则”进行过沟通协调,美向荷提出更换安世半导体中方首席执行官及“调整治理结构”等要求,以免受“穿透规则”的制裁。发言人还称,“荷方此举是美‘穿透规则’损害中国企业正当权益的明显例证。美方的‘穿透规则’是加害中企的始作俑者。”

局势持续升级。据路透社报道,一封日期为10月29日,由安世半导体临时首席执行官签署的信函称,该公司于10月26日暂停向其位于中国广东东莞的工厂供货,称此为“当地管理层最近未能遵守约定的合同付款条款的直接后果”。

一家看上去默默无闻的企业一夜之间开始左右国际形势。欧洲汽车制造商协会近日发表立场文件称,尽管导致中国禁止出口安世半导体的政治争端尚未解决,但这种局势对全球汽车制造业而言正变得日益严峻。用于汽车电气系统控制单元的这类简单芯片供应短缺,正在对全球汽车制造商造成严重冲击,欧洲也不例外。目前,行业仍在依靠储备库存维持生产,但库存正在迅速减少。

然而,继中美领导人会晤之后,事态或许在接下来的时间会出现转机。11月1日,中国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就安世半导体相关问题应询答记者问时称,“我们将综合考虑企业实际情况,对符合条件的出口予以豁免。” 此前,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已经表示,中美经贸团队通过吉隆坡磋商达成了一些共识,美方将暂停实施其9月29日公布的出口管制50%穿透性规则一年。而中方则将暂停实施10月9日公布的超硬材料等相关物项出口管制等措施一年。

其实,无论是稀土,还是半导体,在中美摩擦之下,欧洲面临的问题是相似的,在欧洲对华鹰派看来,中国在其关键原材料上进行武器化,所以一定得摆脱对中国供应的依赖。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德国外长想开启沉重的访华之旅。在行程取消之后,德国外交部发言人在回应记者相对问题时称,“德国外长访华,必须确保双方讨论稀土元素、经济合作、贸易等议题,这些原本远远超出外交部通常的职责范围,但所有这些议题又相互关联,必须得到充分讨论。我们上周就已强调过这一点。只有满足这些条件,此次访问才有意义。如果这些条件得到满足,那么访问一定会成行。”

而在欧盟层面,欧委会正在减少芯片供应依赖的道路上不断探索。欧委会近日宣布计划在明年第一季度推出第二部芯片法案。而作为对中国控制稀土出口的回应,欧委会正在制定名为“RESourceEU”的计划,旨在实现欧洲关键原材料供应多元化,摆脱对中国的依赖。

无论是取消行程,还是制定战略,都代表了德国和欧洲在对华政策上的某种思路,那就是,除了寄希望于对话,更要致力于制衡。只是,对话不被足够重视,制衡又没有足够的手段,在国际舞台上没有足够的分量,这才是让德国和欧盟最害怕看到的局面。

(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责编:闫曼 man.yan@ft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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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国薯国

薯国,爱吃马铃薯的德国;米国,爱吃大米的中国。本专栏聚焦于与中国比较下的德国和欧洲,尤其是德国和欧盟在数字经济领域的数据保护、反垄断等监管政策 。在数字经济监管领域,欧盟是先行者。作者张冬方,资深媒体人,做过杂志,干过电视,做过人物访谈记者,干过生活类编辑。近十年来扎根德国,观察和报道德国社会和政治热点,作者邮箱:z_dongfang@yaho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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