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代理当代艺术家及其作品的现代画廊业在中国的发展历史并不长，1991年成立于北京的红门画廊和1996年诞生在上海的香格纳画廊算是其中的先行者。30多年后，北京和上海依然聚集了中国大陆最有影响力的画廊。但近几年，当代艺术市场开始向一线城市以外渗透蔓延，二三四线城市也开始出现了代理当代艺术家作品的画廊。成立于2007年的千高原空间一直活跃在成都，见证了西南地区当代艺术的发展；2019年，可以画廊在合肥开幕，高台当代艺术中心则亮相乌鲁木齐。
今年秋季，山西大同迎来了“见鹿画廊”，为当代艺术走向更广阔的领域又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许多画廊主都是最初爱好艺术，进而收藏艺术，最后推广并经营艺术，见鹿画廊的创始人赤卫娟也不例外。正如许多画廊主告诉我的，成立一家画廊门槛并不高，但盈利并不容易，更何况是在当代艺术氛围并不浓厚的西部三四线城市。我访问了这位画廊主，想知道中国一线城市以外的艺术市场是怎样的光景？
“立地”：穿越历史迷雾，直抵澄明的精神世界
想了解一间画廊的调性，开幕展肯定是重中之重。
名为“立地”的开幕展览，策展人是北京当代艺博会联合创始人和艺术总监、中国非常资深的艺术评论者和策展人鲍栋。
“之前我和好几个策展人聊过，没有碰撞出特别的火花，直到有一天遇到鲍栋。虽然他之前没来过大同，但他说一直想做一个‘立地’的展。”赤卫娟说，“很少有城市能接得住这个展，但大同肯定是其中一个。他给了我一些艺术家名单。我们一拍即可。”
大同曾为北魏都城，时称“平城”；辽、金时期，又成为重要的陪都。北魏在此建都96年，作为辽、金的西京190年。在历史长河中，大同一直是民族融合的平台，儒、释、道三教在此融合，留下丰厚的历史文化遗存：北魏云冈石窟的五万多尊石雕，辽金华严寺、善化寺的彩绘泥塑，北岳恒山悬空寺，古物之多样，内涵之丰富，在中国古都中并不多见。
进入现代后，大同古都的璀璨历史曾经被绝佳的煤炭资源掩盖。但随着近些年的城市更新，如今的大同早已从“煤都黑”华丽转身为“大同蓝”，并向旅游目的地城市升级转型。
丰厚的历史底蕴，让“立地”与大同在气质上十分契合。“‘立地’来自于佛教典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约出自禅宗典籍《五灯会元》。”鲍栋在展览序言中写道：“有两层含义，即刻与当下，具有时空上的临时性与在场感，充满着当代性意味。”他期待当代艺术在当前的语境下，能够“超越繁文缛节，回到直觉性与现场感，也回到生活世界。”
杨勋 星星的皮肤 No.13，2023，布面丙烯、油画 ，“立地”展览作品包括卞青、付小桐、郭工、关音夫、蒋志、孟禄丁、吴杉、杨勋、庄辉等艺术家的代表作和新作。为了和“立地”主题以及大同古都的底蕴唱和，展览还呈现了北京正观堂梁晓新先生的5组/件藏品，包括从日本私人珍藏的北朝玻璃器到公元二三世纪的佛陀坐像；从明代护法天王头像到北齐五尊造像残碑，与展场当代艺术作品一起，穿越两千年的历史迷雾，直抵澄明的精神世界。
盘桓了十多年的理想
赤卫娟是大同人，在北京学习、生活多年。早在上大学时就对当代艺术感兴趣，之后就读纽约苏富比艺术学院，并曾在北京隋建国艺术基金会工作。开画廊，是她心中盘桓了十多年的理想。
画廊的调性本质上就是画廊主的调性，其中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对艺术家和作品的选择。开幕展“立地”的展出作品，多是被时间沉淀过，个人特色极其显著、风格稳健的资深艺术家的作品。
付小桐，259,050 孔,手工宣纸 2023，“立地”“开幕展的作品都来自比较成熟的艺术家。无论展出的作品，还是画廊的装修和配套，都是按照我心目中的理想画廊的标准去执行的。要做就要做好，我不想给自己留后路。”赤卫娟说。
作为首展唯一的女艺术家，付小桐也是山西人。她的手工宣纸扎孔作品近年频频在美术馆和艺术空间展出。“她的作品安静而有力量，情感深沉丰富，有山西女性的坚韧和狠劲儿。”赤卫娟说。
情书2024-6 摄影 2024，“立地”而蒋志的摄影作品，赤卫娟在多年前就很喜欢，她说：“如今能在自己的画廊里看到，感到升华了。”
“画廊要慢慢做，坚持的年头要足够长”
“见鹿”，源自李白的五律《访戴天山道士不遇》“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鹿，自古就有美好的寓意，与“禄”也是同音字。
赤卫娟很早就开始收藏艺术品，逛画廊、艺博会，对画廊挣钱难的状况了然于胸。她说：“做画廊不能着急，要慢慢做。坚持的年头要足够长。”然而大同的氛围和北京上海还是很不一样。“有很多入门级问题需要反复地向客户解释，比如：画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贵？主要是很多客户还没接触过当代艺术。”
市场需要慢慢培育，赤卫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个市场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陌生，出乎意料的是，开展不久，已经陆续卖掉几张，还有几张也有了意向。作为一个在大同的新鲜事物，这已经超出了画廊主的预期，“大同，或者辐射到山西，之前的能源优势，还是沉淀了一些高净值人群。”她说。
展望未来，先存活下来是首要的事。“三年内，是生存下来。之后，希望能够稳扎稳打，慢慢建立画廊的收藏。”赤卫娟说：“比起策展、运营，最具挑战的事是代理艺术家。我在开画廊之前就考虑过这件事了。画廊的责任就是托举艺术家。我们也可以和别的画廊合作，让艺术家在不同区域有更好的发展。
说来也巧，“见鹿画廊”装修期间，大同古城里又出现了一家画廊。“我们商量好了，朝不同的方向做，不竞争，只合作，合力托举艺术家。”赤卫娟说。正如泰戈尔在《飞鸟集》的诗句：“最好的东西不是独自来的，它伴着所有的美好一同来到。”
（本文图片由艺术家和见鹿画廊提供。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作者邮箱：shirleyft@163.com， 编辑邮箱：zhen.zhu@ftchines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