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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中国经济

反内卷需要坚持市场化路径

聂日明:淘汰落后产能、反内卷充满挑战,但并非不可为。今天的反内卷,首要任务依然是遏制各级政府对市场的过度干预。

最新数据显示,中国7月的生产者物价指数(PPI)较去年同期下降3.6%,连续34个月下降,时长已向2012-2016年历史极值的54个月逼近。十年前,工业企业的“内卷”表现最终催生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削减煤炭、钢铁、水泥等行业的过剩产能,严控这些行业的信贷和补贴,限制他们的发展,扭转了PPI为负的趋势。疫情结束后,多个行业仍呈现“以价换量”但仍难盈利,最终演变为“量价双降”,这些现象不仅存在于传统的落后产能,也出现在太阳能、新能源汽车等新兴行为,市场主体感受到的“内卷”程度愈发加深。在此背景下,2023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再次提出“产能过剩”,去年底的会议提出要“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今年五月以来中央部委密集出台了一系列反内卷政策。

过去十年,新能源汽车行业完美地诠释了“内卷式竞争”的特征。中国新能源汽车从后发追赶到成本领先,仅用了十多年时间。自2023年起,因行业产能远超需求,头部企业率先发起价格战,并迅速席卷全行业,导致行业利润被大幅压缩。头部企业降价但营收增长有限,更多中小及尾部品牌陷入困境。尽管如此,部分企业仍在扩张产能,其主要目的已不在盈利,而是不惜代价抢占市场份额。新能源汽车行业并非孤例,多个行业均面临类似局面,企业经营困境影响劳动者收入,进而导致需求下降,形成螺旋式下行循环。

本轮反内卷政策的效果尚难断言。我们可以回顾十年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成效。供给侧改革包括“三去一降一补”(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补短板),于2015年11月开始,对于落后产能采取关停转搬等手段,仅一年时间就去掉了4500万吨钢铁产能、2.5亿吨煤炭产能,通过棚改等手段,自2016年初全国商品房待售面积迅速下降,数据效果显著,PPI也在政策实施一年后回正。此后,相关部门于2017年开展金融和财政领域的去杠杆,旨在降低企业负债率和政府债务水平。

虽然供给侧改革和去杠杆取得一定成效,但也严重冲击了市场,金融强监管导致部分行业部分企业陷入困境。民营企业融资受限,不少因股权质押风险和流动性危机而寻求国有资本接盘,甚至引发“民营企业退场论”。

为什么会这样?十年前的去产能并不是主要通过市场手段让市场出清的过程,而是大量采用了临时性减产和压供给的干预政策,包括限制工作日数、全行业按比例减产,即使关停转搬,也不是在统一环保标准、同等金融服务等市场规则下进行,而是由地方政府和主管部门行业指导下的微观干预,这样的结果是留下的产能未必是最高效的,也会存在所有制的差异。2018年底的民营企业家座谈会议就指出了这一点,“去产能、去杠杆要对各类所有制企业执行同样标准,不能戴着有色眼镜落实政策,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对民营企业断贷抽贷”。

这些问题叠加2018年的贸易战,最终使得供给侧改革和去杠杆力度减弱。短期的压供给、减产量可以临时性去产量,但僵尸企业并没有出局。2018年以来,中国接连遭遇贸易战、新冠疫情的冲击,全球对中国供应链的依赖一度增加,去产能紧迫性下降。行政约束放松后,先前压降的产能逐渐恢复,而部分新增产能又引起新的过剩局面。

本轮反内卷政策已有多项出台,比如相关部门召开行业会议,告诫市场主体停止“无序竞争”和“恶性价格战”,采取禁止低于成本价销售、实行价格监测、引导行业行会在企业产品定价自律发挥作用等方式指导价格,在太阳能、钢铁、水泥、电池、材料和石化等行业出台削减产能或者严格审批新增产能等。这些政策与2015年供给侧改革有共通点,也意味着反内卷政策多具临时性,尚非治本之策。

政策之中,也有试图重塑市场与重建规则的内容,如修订《价格法》和《反不正当竞争法》等法律,以打击“低于成本倾销”和“欺骗性定价”;提高行业标准,如能耗、环保和安全标准,迫使低端、低效的产能退出市场。但考虑到过往运动式执法的经历,这些新规则能否持续、公平的对待所有市场主体尚且存疑。

那么为什么僵尸企业无法出清?为什么去产能如此的困难?市场出清是一个残酷的过程,出清和去产能往往意味着企业重组、并购和退出,不仅导致股东和债权人的重大损失,也对就业和税收造成冲击,令地方政府及相关利益群体难以承受。中国的增值税占税收的权重极高,生产制造企业的税收对生产地政府的税收收入极为重要,因此产生的人口和资本导入,还会进一步增加卖地等收入,这些使得地方政府有太强的动机去挽留、挽救企业,让企业有能力做大规模、过度的容忍微利或亏损状态。此外,市场的出清不仅仅是行业市场份额的调整,也会产生一系列社会问题,对社会稳定会造成很大压力。此外,所有制也是部分国有低效落后产能无法出清的原因。

尽管淘汰落后产能、反内卷充满挑战,但并非不可为。1990年代末,中国国有企业绩效低下,多次整顿成效有限,直到1998年中央决心推动国企改革,实行“抓大放小”,中央仅保留约200家企业,其余全部退出、推向市场。各地国企退出更为普遍。这个过程说起来只有几行字,但是惊心动魄,时任总理在1998年的总理记者会答记者问时,回答到“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一往无前,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然,去产能过程中,不可能只做减法,千禧年之际,在去产能的同时,政策组合也为市场创造了新机会,如十余个行业部委撤销、降低政府对市场干预,对各国做出重大让步以加入WTO,大幅降低农民进城的门槛,为此还废除了收容遣送制度。这些做增量的、以市场化、放权为主的政策组合最终让中国经济焕发新生,正是这一次的改革,才让中国今天拥有了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企业,有了举世瞩目的城市化和工业化的成就。

今天的反内卷,首要任务依然是遏制各级政府对市场的过度干预。2024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提及“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时,旗帜鲜明的指出要“规范地方政府和企业行为”,正是地方政府财政补贴、用地用工和融资便利等隐形支持使行业迟迟难以出清的关键所在。但地方政府的这些行为很难一纸文件就管的住,必须从财政体制、竞争中性和产业政策等宏观体制入手,逐步营造公平、市场化、稳定可持续的竞争环境。唯有如此,才能让各种所有制有信心实施长远计划,而不是紧跟政策指挥棒,进而不得不同质竞争,造成价格逐底的内卷格局。企业能长远打算,他们才有可能加大长期技术研发和创新投入,才能摆脱“内卷”困境,实现高质量发展。

(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责编:闫曼 man.yan@ft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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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日明,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经济学博士,先后毕业于浙江大学、复旦大学,长期从事公共政策研究,主要关注中国政治与经济、商业创新。本专栏旨在以历史和全球化的视角理解中国政治与经济发展。微博ID@聂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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