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德法英三国（即E3）能否重建“欧洲三驾马车”还有待观察，但三方在安全、防务等方面进一步加强合作，发挥国际影响力，必将有助于欧洲实现战略自主，其意义不可小觑。
签署条约
德国总理弗里德里希•默茨（Friedrich Merz）2025年7月17日出访伦敦，与英国首相基尔•斯塔默（Keir Starmer）一起签署了涵盖诸多合作领域的德英友好条约——《肯辛顿条约》。
据悉，之所以被称为《肯辛顿条约》，是因为它是在伦敦肯辛顿区的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签署的。而签署仪式的地点也是特意选择的。它是为了纪念维多利亚女王（1819-1901年）和她在德国出生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1819-1861 年）的结合。
德国和英国通过这个友好条约开启了两国关系的新篇章。英国《经济学人》网站在默茨访问当天就发表了标题为《英国与德国签署历史性条约》的报道。文章指出:“对于德国来说，这标志着自 1963 年与法国签订《爱丽舍条约》以来的首个重要双边协议。”
这里提到的《爱丽舍条约》是时任法国总统夏尔•戴高乐 （Charles de Gaulle）和联邦德国（西德）总理康纳德•阿登纳（Konrad Adenauer）1963年1月22日在法国总统府爱丽舍宫签署的。
根据该条约，法德两国政府部长和高官应定期进行磋商，以期在所有重要的外交、安全、青年和文化政策问题上进行协调和共同规划。
法国和德国60年前缔结的《爱丽舍条约》不仅成了两国化敌为友、全面和解的象征，而且还为推动欧洲一体化进程奠定了“法德轴心”的基础，因而意义重大。
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和时任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随后又于2019年1月22日，亦即《爱丽舍条约》签署56周年之际，签订了新版的《爱丽舍条约》——《亚琛条约》，以加强两国的合作以及推进欧洲一体化建设，旨在共同应对21世纪的挑战。
然而，2020年1月31日晚11时，英国却结束了其47年欧盟成员国的身份，正式脱欧；2021年1月1日，英国结束了自2020年1月31日开始的脱欧过渡期，正式脱离欧盟单一市场和关税同盟。两相对照，令人感叹。
现今，在德国外交部长、基民盟党人约翰•瓦德富尔（Johann Wadephul）的陪同下，德国总理默茨前往伦敦进行就职访问，并签订了《肯辛顿条约》。默茨声称，就德英关系而言，这是“历史性的一天”。他强调说：“我们早就该缔结这样一项条约了。”
《肯辛顿条约》内容不仅涵盖安全、防务、外交等领域，双方还希望在移民、经济增长、环境政策等议题上更加紧密地合作。此外，学校交流也将再次变得更加方便，新的铁路连接也在讨论之中。
虽然条约内容听起来非常全面，但按照康拉德•阿登纳基金会伦敦办事处主任卡南•阿蒂尔甘（Canan Atilgan）的看法，英国首相斯塔默以此依然无法让英国在脱欧后重返欧盟。
不过，这项条约有助于加强英德双方的联系。尽管德国总理默茨是基民盟党人，而英国首相斯塔默是工党人士，但根据阿蒂尔甘的观察，两人的共同点要比乍看起来多得多。斯塔默并对德国寄予特别高的期望。他明确表示:“从英国的角度来看，德国是欧洲最重要的国家，是欧洲经济实力最强的国家，也是能够引领欧洲朝着正确方向前进的国家。”
加强合作
虽然英国退出了欧盟，但它仍是北约成员国。而欧盟27个成员国中，除奥地利、塞浦路斯、爱尔兰和马耳他外，其余23个成员国也均是北约成员国，从而为英国与欧盟成员国在军事安全领域的合作奠定了基础。
按照德英友好条约的规定，应该加强防御和威慑方面的合作，特别是要加强北约北翼和东翼的威慑和防御。条约还规定，在国防工业领域要开展更密切的合作。而德英两国也早已在今年5月就宣布，将要共同研制射程达 2000 公里的导弹。
在防御问题上，两国均强调，作为北约成员国，它们有责任在其中一个国家受到攻击时，向其提供军事援助。这是北约《北大西洋公约》第五条规定的集体防御条款。
据称，这一点非常重要，尤其因为英国是一个核大国。迄今为止，德国的防务主要依靠美国。然而，自美国总统
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重返白宫以来，德国国内一直在讨论如何与欧洲两个核大国英国和法国更紧密地合作，以确保德国自身的防务。
根据德英友好条约，在十年内，在两国的参与下将开发一种欧洲武器系统，用该系统可以打击2000 公里以外的目标。这种系统目前尚未在欧洲生产。
德国现今所拥有的“金牛座”巡航导弹是由德国和瑞典联合研制的。据悉，“金牛座”巡航导弹最大射程可达500公里，战斗部重达454公斤。2006年初，“金牛座”巡航导弹已正式进入德国空军服役。而英国和法国则联合研发了风暴阴影巡航导弹。
在签订《肯辛顿条约》的翌日,《柏林晨报》曾发表了一篇题为《欧洲“超级金牛座”填补了危险的空白》的文章。
该文一开始就提到，就德国和欧洲的防卫而言，在2000公里射程方面存在一个短板。那就是，德国及其欧洲盟友都缺乏这种射程的武器，军事专家们认为这是对俄罗斯进行威慑时的一个弱点。
而该文作者之所以把今后十年内在德英两国参与下准备开发的一种欧洲武器系统称为“超级金牛座”，是因为单从射程来看，它就可达到2000公里，而如上所述，德国现今的“金牛座”导弹还只有500公里。
文章还分析称，“自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就职以来，欧洲各国首都对美国的核保护伞是否会继续笼罩在欧洲上空的疑虑正与日俱增。欧洲人知道，只有为自身安全做出更多，并为美国分担压力，才能让特朗普站在自己一边。独立，而不是依赖：这也适用于通过远程武器来进行常规威慑。”
由于德国和欧洲目前在导弹射程方面存在短板，德国和英国现准备重点研发所谓的“超级金牛座”导弹。据称，德英两国还希望与法国、意大利、波兰等其他欧洲伙伴联手开发这种武器。
不过该文作者也坦陈：“这种武器可能要在十年后才能投入使用。”因而，欧洲人开发射程达 2000 公里的导弹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尚需时日。
联手三方
值得关注的是，就在德国总理默茨这次访英之前，应英国国王查理三世（King Charles III）的邀请，法国总统马克龙7月8日至10日刚对英国进行了国事访问。据称，这是自英国脱欧后欧盟国家元首首次对英国进行的最高级别正式外交访问。
访问期间，马克龙分别会见了英国王室成员和首相斯塔默，并在英国议会发表了演说。在演讲中他表示:“英国和法国必须捍卫我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创建的世界秩序”，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两国都肩负着特殊的责任。
马克龙和默茨近期先后出访英国，引发了英法德三国（即E3）能否重建“欧洲三驾马车”的讨论。
英国和法国是欧洲两个核武器拥有国。上面提到的《柏林晨报》那篇文章提到，马克龙和斯塔默同意将双方的核威慑潜力结合起来。斯塔默还称:“从今天起，我们的敌人将知道，对这个洲的任何极端威胁都会引起我们各国的反击”。
自从特朗普时隔四年后重返白宫以来，欧美关系也发生了剧变。美国外交政策的变化也引发了欧盟对欧洲防御能力的日益担忧。
在这关键时刻，马克龙不失时机地在3月上旬就提议为欧洲盟国撑起“核保护伞”。
马克龙当时曾发表电视讲话，声称已决定“就通过我们的（核）威慑力量保护我们在欧洲大陆的盟友这一问题展开战略讨论”。但他同时强调，使用核武器的最终决定权仍在法国手中。“无论发生什么事，决定权过去和现在都始终掌握在共和国总统、武装部队总司令手中。”
而德国基民盟主席默茨当时正作为联盟党总理候选人投身联邦大选，准备问鼎总理宝座。他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曾表示，他认为应与法国和英国讨论核共享问题。
默茨还明确表示，德国“不能也不允许拥有核武器”。他指出，至少有两个条约不允许德国这样做，其中包括 1990 年的《二加四条约》（1990年9月12日，联邦德国、民主德国以及法国、英国、俄罗斯和美国的外长在莫斯科签署了以与会国家群体而命名的《二加四条约》，在外交上确认了两德统一 ——笔者注）。“德国明确放弃拥有核武器，今后也将如此。”
有鉴于此，马克龙当时就声称：“为了响应未来德国总理的历史性呼吁，我决定就通过我们的威慑力量保护我们在欧洲大陆的盟友展开战略辩论。”不过，他希望由法国单独决定是否部署。
在马克龙这次对英国进行国事访问期间，法国与英国签署了《诺斯伍德宣言》，首次就核威慑力量的协调达成了明确协议，再次显示了法国推动欧洲战略自主的决心。
上述《柏林晨报》那篇文章也提到:“在默茨之前，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上周访问了斯塔默，双方还达成了一项在安全和防务领域进行密切合作的协议。据德国政府人士透露，‘三角关系的最后一部分’将在秋季的德法部长理事会上达成。欧洲三个主要国家关注的是确定基本方针。”
从目前来看，所谓的E3国家——德国、法国和英国在国际事务中积极参与，在外交上相当活跃。据报道，7月25日，三国还与伊朗举行了新一轮的核谈判。
德法英三国在安全、防务等方面进一步加强合作，并在国际上发挥影响力，必将有助于欧洲实现战略自主，其意义不可小觑。
（注：作者袁杰博士是旅德中国学者。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责编邮箱bo.liu@ftchines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