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1日下午，十四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闭幕。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中规中矩，如果满分为10分，笔者给8分，亮点不能说多，隐患不能说少。
长期观察中国政治的人士和媒体，不会单独看政府工作报告，而是提前分析两个风向标：即上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已为次年中国经济主要政策和指标定调，如有重大突发情况当年2月底中央政治局例会必有新政应对。政府工作报告的总体要求，通常就是总书记在上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讲话的总体要求，政策取向、重点任务也是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细化与展开，所以新意和亮点不能说多。
对比新华社2月28日中央政治局例会讨论政府工作报告的通稿、2024年12月12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通稿，前者过去一年工作的评价是后者的缩略版，前者总体要求除了第一句加了套话的“帽子”，其余内容完全照搬后者。这表明特朗普2.0对中国经济的冲击在预期之中，暂不需要追加措施，今年形势判断不能乐观说“开门红”，至少也是“开门稳”。
工作报告亮点
赤字率拟按4%左右安排、比上年提高1个百分点，传递出稳增长、稳预期的强烈信号。具体而言，赤字规模比上年增加1.6万亿元，一般公共预算支出比上年增加1.2万亿元，超长期特别国债比上年增加3000亿元，地方政府专项债券比上年增加5000亿元，合计新增政府债务总规模比上年增加2.9万亿元，实证财政政策何止“更加积极”，而是非常积极。
对地方债务的表态，以往中央通常是“谁家的孩子谁家抱”，潜台词是风险和责任自负。但中国长期一党执政，地方政府的信用其实是国家信用的延伸，如果地方政府接二连三“破产”，拖累中国经济，中央和民众也别想过好日子。如今中央更积极，允许发长债置换短债，给了地方政府宝贵的喘息时机。当然，也别指望中央包办代偿，如果经济没有好转，地方债务危机可以拖延不会消失，迟早还会爆发。
加速发展新兴产业和新质生产力是典型的投资未来，主要包括航天、低空经济、生物制造、量子科技、具身智能、6G等。过去十年，中国已经尝到很多甜头，今年制定“十五五”规划必然加码押注。
教育改革首提“逐步推行免费学前教育”，尽管有“逐步”的副词限定，终于明确暗示了9年制义务教育即将延伸为12年，同时明确发放育儿补贴、大力发展托幼一体服务，这些新政有助于减轻家庭经济压力，也有助于提高生育率。未来财力允许，还可以将义务教育进一步延伸为15年，即包含高中三年。
报告提出“扎实推进优质本科扩容”，全国两会期间，985高校迅速公布今年本科扩招计划，符合考生和家长期望。大学急剧扩招，文凭急剧贬值，导致如今考上大学不算本事，至少考上211、最好考上985才有出息和前途，是多数家长真实的焦虑心态。
报告在教育部分关注“普及心理健康教育”，由于篇幅有限，没有展开具体政策措施。中小学生自残自杀已非个案，抑郁的就更多。教育太卷、内容太多、难度太大。小学生家庭作业和假期作业过多，谈不上愉快的童年，孩子累、家长累，主课辅导难以避免，只是更隐蔽，花钱更多。不能只从国家角度考虑需要什么，更应从孩子角度考虑需要什么；不能只想着培养“接班人”，更应追求健全的人格。
困境中求新生，倒逼出改革新动力。报告提出，强化宏观政策民生导向，推动更多资金资源“投资于人”，可圈可点。口口声声说“为人民服务”，长期的实情是向来物的地位高于人、投资的地位高于消费，“父爱主义”泛滥成灾。如今终于看到转机，报告把内需的地位史无前例地拔高到“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主动力和稳定锚”。
民生最大亮点在养老。2024年中国60岁及以上人口首次突破3亿人，社区养老更符合中国国情。报告提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推进社区支持的居家养老、强化失能老年人照护、加大老年助餐服务支持。
报告提出，“落实和优化休假制度，释放文化、旅游、体育等消费潜力。”笔者支持全国人大代表建议，工作满30年的劳动者增加5天年休假。
经济社会隐患
2025年GDP增长目标5%左右，笔者去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相关评论预测4.8%，既然说是“左右”，按常识在4.8%至5.2%的区间都正常。实现5%相当困难，去年实现5%已经很勉强，还好9月26日政治局会议发大力、出猛招，四季度大干快上。今年基数更高，国内经济好转局面并不牢固，国际环境更为凶险，特朗普2.0单边主义、保护主义盛行，已经两次分别加征对华关税10%，还有很多后招。
CPI涨幅2%左右是务实的，中国依然未摆脱通缩的阴影。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月CPI同比下降0.7%、环比下降0.2%，PPI同比下降2.2%、环比下降0.1%，明显不如预期；据中国海关总署数据，1-2月以美元计价的进口同比下降8.4%，也明显不如预期。固然有春节错月因素，主因还是内需依然疲软、信心依然不足。
报告在“提振消费专项行动”中提出，安排超长期特别国债3000亿元支持消费品以旧换新，完善劳动者工资正常增长机制，都不解渴。针对前者，如果额度提高到6000亿元以上，乘数效应反而更明显；针对后者，笔者一直呼吁干脆放个大招振奋人心、摆脱困局，即尽快制定和公布国民收入十年倍增计划。
温家宝时期提出“新能源+”，李克强时期提出“互联网+”，李强时期提出“人工智能+”，喜忧参半，存在不少的投资浪费、企业套取补贴等乱象。尽管报告提出，“提高投资效益”、“切实提高资金使用效益”、“坚决防止低效无效投资”，类似表述也常见，但这个顽疾一直没有解决好，例如全国芯片行业的重复投资和套取财政补贴，不完全统计已逾千亿元。也许中国需要一个类似马斯克的科技狂人，或者借用AI技术手段，对政府部门的支出进行严格和高效的审计。
还有一个更头痛的问题，高科技创造不了大量就业岗位，远水解不了近渴，还得靠劳动密集型产业吸纳和稳定就业。笔者担忧，AI迅速发展，双刃剑效应之一是快递被无人机或机器人取代、网约车被无人驾驶取代，意味着数千万个灵活就业岗位被降维消灭，直接牵涉近亿人的家庭幸福和未来。地方政府更多考虑局部和眼前利益，但中央政府应提前十年布局，否则对民生和社会稳定冲击甚大。
报告提出，推动建设安全、舒适、绿色、智慧的“好房子”。一线和强二线城市的楼市似乎稳住了，弱二线和三四线的楼市仍然在深渊中挣扎，看不到希望。老百姓手中没钱，或者不看好未来，花钱自然谨慎理性，画什么“新饼”都难以套出。
报告要求，持续整治形式主义为基层减负，让广大干部把更多时间和精力用到干实事上。出发点是好的，问题是假如源头在上层、在领导，不革自己的命，治标不治本，只会产生更多的形式主义。
民选政府太多扯皮、满足政客利益过多、政策连贯性不足，集权政府太少辩论、满足国家利益过多、政策绩效性不足，成为两个极端。如能取长补短，走通新的中庸之道，那才是真正的制度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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